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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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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朝醒來的時候,感覺自己的胳膊和腿被沈沈的東西壓住,酸疼得很。

她迷糊睜開眼,看見一條長長的趴著的東西,足有碗口粗,覆滿茂密的絨毛,黢黑黢黑,像蟒蛇一樣盤繞,尾巴尖翹起,漫不經心地輕輕搖動。

阿朝呆呆看著,過了幾秒,才意識到這是褚無咎的尾巴。

褚無咎是個狐貍精,長著好幾條尾巴,就是這東西,這些東西壓在她身上,死沈死沈,壓得她做了一晚上鬼壓床的噩夢。

阿朝努力動了動,身上亂七八糟趴著的尾巴游動起來,像掉進了毛絨絨的蛇窩,又驚悚又有點奇怪的可愛。

無數颯颯游動的尾巴中,那條黢黑尾巴仍穩如泰山趴在那裏,懶洋洋地搖晃,阿朝終於忍不住,伸手過去一把抓住它搖晃的尾巴尖。

“!”

那尾巴尖尖瞬間躁動不安,像條響尾蛇使勁搖晃,阿朝把它揪過來,它不滿地啪啪打她手背,阿朝把它抱在懷裏,它尾巴尖打在她胸口,陷入一種滿是少女馨香的柔軟,整條尾巴僵了一下,然後拍打的力道越來越小越來越小,慢吞吞地蠕動,變成一種欲迎還拒的矯情。

阿朝抱住還在扭捏掙紮的黑尾巴,撥弄了一下它的毛毛,發現它真是黢黑,像墨染的黑,還有斑斑駁駁的濁紋,從毛發根到皮肉都被魔氣浸透了。

阿朝低頭撥弄著看完,冷酷推開這條試圖解她衣帶的黑尾巴,又抱住另一條尾巴。

這條尾巴脾氣好得多,在她懷裏扭扭,只被她擼一把,就倏然被抽了骨頭似的軟綿綿搭下來。

這條是白的,是柔滑光潔的雪白,看著就漂亮多了。

阿朝抱著它擼了擼,它也乖乖給她摸,那條被推開的黑尾巴不甘心,順著她腳踝又爬上來,鉆進她懷裏,霸道地把白尾巴擠到旁邊。

阿朝捏著白尾巴尖尖逗它,它簡直要咬人一樣,撲過來纏住她手腕,毛發怒張,像發怒的雄獅鬃毛支棱起來,阿朝看得怪有意思,正要去揪住它,黑尾巴忽而一僵,不甘不願地趴下來,慢慢蠕動往後退。

阿朝扭過頭,對上一雙半闔的淡漠眼瞳,帝王睜著眼,半躺在枕頭上,冷淡看著她。

阿朝面不改色,抱著白尾巴膝行過去,一下軟噠噠撲到他懷裏,討好說:“陛下,您醒了~”

她軟軟趴下來,臉頰貼在他脖頸邊,依賴地蹭了蹭。

她只穿著中衣,烏黑的長發沒有梳,綢緞似的披散下來,落了他一身。

這種招數是百試百靈的。

“嗯。”帝王淡淡一聲,果然沒有把她踹開,而是任由她枕在自己懷裏,擡手慢慢撫摸她頭發。

阿朝被他擼狗一樣摸著頭發,忍了忍,手裏也去捏白尾巴的毛,但這看著細軟的絨毛一捏才發現有多剛硬,阿朝一根也沒揪下來,白尾巴還在輕輕搖晃,一點痛都感覺不到。

阿朝失望地松開手,帝王淡淡看她一眼,那條白尾巴從她手裏一下滑走了。



這反而勾起她的興趣,阿朝手欠地又想去抓,但冷冰冰的眼神錐在她手背,她沒敢再手欠,訕笑一下,擡起來的手伸過去摟住帝王脖子,小聲撒嬌:“陛下,長羅姐姐說,今天下午宮裏有宴席,我可以去參加嗎?”

她已經倆月沒離開過宣室殿了,放風範圍還沒有囚犯大。

逃跑是不能逃跑了,被抓住褚無咎真的會弄死她,她有了另一個主意,但這必須得先討好褚無咎,放下他的戒心,所以不能讓他這麽圈著自己,她得為自己爭取更多自由。

想到這兒,阿朝更用力地薅住帝王的脖子,可憐兮兮地撒嬌:“陛下,讓我去吧,我想去吃螃蟹,我從小住在山裏,還沒吃過螃蟹。”

帝王被她熊崽子一樣扭哧扭哧磨嘰,肉眼可見的厭煩起來,冷淡把她腦袋推開,她又蹭過來,如此幾下,他終於開口冷冷道:“去吧,到時辰不回來,小心你的腦袋。”

呸,你才小心你的腦袋,大傻叉王八蛋!

阿朝一臉感動:“陛下真好,我一定早回來。”

她軟綿綿依偎在帝王懷裏,乖得像個寶寶。

帝王臉色冷漠,周身氣息卻終究緩和下來,摸了摸她柔順頭發。

他只摸了幾下,然後就聽見少女越來越不知死活的小聲逼逼:“…陛下,其實長羅姐姐還邀請我去她家玩……”

“是嗎。”帝王忽而笑:“我看長羅氏是不想要家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你了不起啊,殺人狂魔,神經病!

阿朝安靜如雞,過了一會兒,掩著臉嗚嗚哭起來。

帝王冷眼看著她哭,她一直不停,嗚嗚咽咽,斷斷續續,像有女鬼在宣室殿裏上吊。

“我就知道,我是比不了淑妃娘娘的。”阿朝掩臉嗚咽,委屈得像吃了十斤可憐多:“…我只是陛下的玩物,陛下根本不關心我的心情,連長羅姐姐都可以時常回家看看,我進宮這麽久,都沒見過帝都長什麽樣子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別人表面對我行禮,背地裏一定都在笑話我。”阿朝低頭啜泣:“笑話我是鄉巴佬,沒見識,宮門朝哪邊開都不認得,有一天失寵了,連被打發去行宮都不認得路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嗚嗚,我好苦…”阿朝淚眼婆娑,花枝一樣淒風苦雨地伏身哭泣:“我只是個小小的凡女,身不由己,柔弱無依,陛下如今連我這一點小小的請求都不願答應,將來更是要把我棄如敝履了,紅顏未老恩先斷,常使英雄淚沾襟…”

“…………”

真是見了鬼了。

帝王煩死她這副巧言令色虛偽模樣,冰冷道:“再哭就把你扔出去。”

阿朝:“嗚嗚嗚嗚。”

帝王:“……”

褚無咎被她的鬼哭叫得頭疾都要犯了,額角青筋跳幾下,一把握住她脖子,冷冷道:“你只要敢跑,孤就屠長羅氏滿門。”

阿朝想呸他一臉唾沫星子,含淚的眼神卻別提多清澈無辜:“我怎麽會跑呢,陛下待我多好,我願意一輩子伺候陛下。”

帝王冷笑一聲,但好聽的屁話畢竟也好聽,他還是松開手,阿朝立刻黏過去:“陛下…”

呂總管奉命來接人的時候,看見那年少的凡女已經換上素雅秀美的裙裳,像只小青鳥坐在床沿邊圍著帝王亂轉。

她嘰嘰喳喳:“陛下,您今天還不上朝嗎?”

自從阿朝被圈在宣室殿,不,自從她進宮以來,快半年了,沒見過褚無咎上一次朝。

她上一次見這樣的皇帝,就是她小時候在凡間中原國家的昏庸皇帝,後來被戎狄打成了狗,腦袋被砍下來,掛在城墻風幹。

“您都好久沒上朝了。”她對床上閉眼假寐的君王極力勸說:“這樣真的可以嗎,這樣不太好吧,要不您上上朝吧,陛下,您要做個明君啊巴拉巴拉…”

帝王直接背過身去,留給她一個寬闊冷漠的背影,她撲過去,攀著他的肩膀磨嘰:“陛下,您要做個好帝君啊,要不然別人會罵我禍國妖妃的,陛下,陛下~”

“……”

呂總管呆呆看著,突然恍惚,恍惚是許多許多年前,那時你他剛被提拔成管事伺候少主,看見那時仍很年輕的褚氏少主與昆侖年少的小少夫人,又因為什麽事吵吵嚷嚷、雞飛狗跳,可等到了晚上,倆人還是牽著手一起回來,少夫人瞇著彎彎的眼睛,拿著支秋梨膏糖嘎巴嘎巴啃,少主面無表情追著她一蹦一跳的步子,追不上的時候就用力把她拽回來。

年少夫妻,年少夫妻,短短四個字,蘊含著多少難以言盡的情腸。

像有什麽堵在嗓子眼,呂總管看著他們糾纏了好半響,最後帝王煩不勝煩,終於沈著臉站起來,少女小尾巴似跟在後面,殷勤拿來外衣給他披上,呂總管連忙過去,為帝王戴冠整理衣領,帝王拿過冠冕,不耐地指著旁邊笑瞇瞇的少女:“你送她去,跟長羅家的女兒說,繃著皮,給我看緊了她。”

呂總管連忙欠身:“是,是。”

阿朝心裏罵罵咧咧,滿臉小鳥依人在他肩頭蹭了蹭,應付差事地表現下自己的忠心,然後扭頭就往外跑,呂總管連忙追上。

帝王看著她恨不能憑生出雙翅膀的背影,冷冷一笑。

四百年沒見什麽長進,倒是愈會渾了。

兩面三刀,混賬東西。

——

長羅樂敏聽完呂總管傳達帝王的話,臉都綠了。

阿朝安慰她:“沒事沒事,我不會跑的。”

長羅樂敏感覺一口氣憋上來,能給她噎死。

呂總管走後,她一把拽住阿朝:“你和陛下到底怎麽回事?”

這可怎麽說呢,阿朝嘆了聲氣,想了想,言簡意賅道:“我以前的想法不行了,我重新規劃一下路線,現在打算先專心當個寵妃。”

長羅樂敏見過她之前為了不進宮怎麽要死要活,聽她突然屈服了,懷疑:“真的?”

阿朝心想,當你有可能被人切成一塊塊吃掉的時候,你就會發現節操真是不值一提的東西,她點頭:“真的,當寵妃超有趣,姐妹們各個都是人才,說話又好聽,我超愛當寵妃的。”

長羅樂敏:“……”

“我真的不搞事情。”阿朝輕快:“不是說有宴席嗎,我可算能放放風,我要多吃幾個螃蟹。”

長羅樂敏滿臉的懷疑瞬間被壓下去,露出興奮的樣子:“好啊好啊!我們這就去!”

阿朝直到被長羅樂敏拉到禦花園,才知道她為什麽一副打了雞血的樣子,因為這個宴席居然是趙淑妃舉辦的!

這幾年趙淑妃在宮中風頭無兩,壓得蔚韻婷都擡不起頭,儼然是內廷之主,她甚至公然宴請勳爵朝臣的妻女,在各個季節主持舉辦各種時令宴會,以彰顯自己的權勢。

阿朝被長羅樂敏拉進園子裏,歡聲笑語的園子瞬間一片死寂,所有人震驚看著她,那個場面,回憶起來都讓阿朝腳趾摳地。

長羅樂敏卻得意不得了,哪怕被阿朝強拉到角落坐下,在阿朝旁邊拆螃蟹的時候,還眉飛色舞對她說:“剛才趙蕓兒的臉色你看見了嗎?哈哈哈哈!她臉都綠了!我看她都想活撕了你,但那又怎麽樣,其他所有人都對你畢恭畢敬,誰不知道她趙蕓兒已經是昨日黃花,你才是陛下的心肝寶貝!”

嚴格來說阿朝連個位份都沒有,但誰在乎那個,入住宣室殿,與帝王朝夕相處共枕同眠,這是什麽意義,這是什麽地位,這已經不能被簡單稱作寵愛了,這些勳貴妻女誰也不傻,雖然還沒摸明白帝王的意思,但就算頂滿趙淑妃的仇恨也不敢對阿朝有半分不敬。

“我就知道你有本事。”長羅樂敏還在洋洋得意:“呵,那個趙蕓兒,我看她還敢耀武揚威,以後就變天了!這宮裏就輪到我們橫著走了!”

阿朝覺得她囂張得好像話本裏的反派,很無言:“你冷靜一點。”

“我怎麽不冷靜!我冷靜得很!是你太沒出息!”長羅樂敏對阿朝這畏手畏腳的樣子很不滿意:“你是什麽!你現在可是寵妃!你就應該囂張跋扈想做什麽做什麽,你回去就跟陛下撒嬌,說心口痛想把趙蕓兒打入冷宮。”

阿朝:“……”這不純純的反派嗎。

阿朝張了張嘴,正想說什麽,長羅樂敏臉色一變,瞬間換成一副趾高氣昂的表情:“呦,淑妃娘娘怎麽來了,是終於知道怎麽向我們李娘娘請安了。”

還是那句話,阿朝沒有位份,按理應該向趙蕓兒行禮,但長羅樂敏心想,趙蕓兒要是真敢受阿朝的禮,沒準今晚上永樂宮就被一紙詔書廢得幹凈!

趙蕓兒走過來,她還是十分美麗,只是原本眉宇間怡然的明媚與嬌縱已經沒有了,看著阿朝的眼神滿是毒辣與怨恨,但她心計並不淺,沒有口出惡言,而是打量了阿朝半響,竟然還笑起來:“倒是我眼拙,錯把珍珠當魚目,李娘娘大人有大量,別與我計較。”

“…”阿朝不是很擅長作為一個小老婆和其他小老婆對話,感覺空氣中都充滿尷尬氣息,她擺擺手:“算了,算了。”

“李娘娘真是善心人,那我有個小秘密,就不得不和娘娘說了。”

趙蕓兒笑嘻嘻,突然湊到阿朝耳邊,充滿惡意地低聲說:“你以為你的詭計誰都不知道嗎?裝成那位夫人爭寵,你真是好大的膽子!”

阿朝聽懵了,過了幾秒,才反應過來。

阿朝:“……”

“你以為你能一步登天,我告訴你,你錯了,大錯特錯!”趙蕓兒聲音惻惻得意:“陛下會被你迷惑,但你騙不了所有人!你很快就會知道,被拆穿偽裝,被暴怒的陛下撕成碎片的滋味!”

趙蕓兒突然退後一步,花枝亂顫笑:“李娘娘,您快瞧瞧,這位故人您認不認得。”

長羅樂敏不知為何心中一突,見一個女子從賓客角落中起身。

和周圍勳貴夫人艷裙華服的打扮都不一樣,那女子穿著顏色深穆的道袍,腰上纏著一條長鞭,她相貌明艷,卻十分陌生,長羅樂敏一點印象都沒有、肯定從沒見過,她一直繃著臉,直到看見阿朝時,眼中才爆出異樣灼眼的亮光。

她越走越近,像看著一個不敢認的夢一樣,躊躇猶豫看著阿朝。

“衡明朝…”

越秋秋嘴唇哆嗦著:“她們說你是衡明朝,說你回來了…“

她仔細打量著阿朝,又懷疑、又不安、又莫名越來越覺得熟悉,她的眼睛越來越亮,終於滿懷期待地問:“你還記得我嗎?你是衡明朝嗎?!”

作者有話說:

來跟我念,褚無咎是神經病,褚無咎是神經病,褚無咎是神經病——他真的瘋逼,每當覺得他還是個人的時候一定要提醒自己,別對他抱有任何希望。(⌒▽⌒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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